一般而言,「 麻木不仁」形容一個人「沒有感覺」,沒有同理心、不能共感他人的情緒──特別是哀傷、痛苦或者不幸遭遇等等,通常是一句罵人的話。但其實很多時候,「麻木」是一個普通的社會人──一頭普通的社畜──每天生活的日常,是每次睜開眼睛起床,直到閉上眼睛入睡的過程中,一個必經的狀態。
生而為人,多數人透過自己的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來感知、認識外在世界,或許個別人、個別感官的敏銳程度略有差異,有些人具備天賦,明察秋毫、體辨樂音/氣味/美食於隱微,往往也感知到特別精彩的世界;有些人則有這樣那樣的障礙,在生活上有許多不便,須借助輔具的協助。但多數的人,並不特別敏銳,生活無礙,每日紛至沓來的訊息,透過光影、聲音、氣味和碰觸傳遞,注意力必須有所揀擇,選擇「注意想注意的事」、「應注意的事」,以避免過度的資訊壅塞心智,反而迷失其中,不知所以。這是現代生活的必要技能,如你、如我,多數人也都是這麼做,從而順利完成每天日常的食衣住行。
但是,在注意力揀擇的過程中,我們幾乎難以每次都有意識地清楚明白,我究竟選擇了什麼,又忽略或放棄了什麼。長期以來,日常的例行事務過於瑣碎繁雜,是以我們總是憑藉習慣與慣性,選擇同樣的路徑上班、下班、選擇同一家或某幾家餐廳購買午餐、甚或在公司裡使用固定的茶水間、固定的公廁等等,正如多年前好萊塢電影所描述的,那不過就是「自動導航」的狀態。在「自動導航」狀態下,上下班時天際的雲彩如何、餐廳老闆娘今天穿了什麼顏色的衣服、甚至隔壁座位的同事今天穿裙子或褲子?……啊,誰會注意呢?多數時候,那些資訊不重要,也沒有意義。
然而,所有的「特殊」事件,也都發生在「日常」事件之中。我們習慣於對日常生活無感,而對於突發事件震驚或錯愕之餘,也通常對於其細節的認知,付之闕如。這是很自然的,畢竟二者本就一體兩面。在不了解細節的基礎上,我們對生活麻木,亦是日常的一部分。而在日常公事的麻木中,千千萬萬的普通人,漸漸被同化為相似的臉孔、相似的哭笑,相似的──或者被類化的──好惡,原來如此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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