悲莫悲兮生別離,樂莫樂兮新相知。──《楚辭·九歌·少司命》
大抵是延續前些日子以來對於社群上「解友」課題的糾結,這幾日腦中總不時浮現這句話。「離別」是中國古典詩歌中常見的主題,大學時代的第一份分組報告,做的便是離別詩。不太確定是否確實與那次報告相關,但依稀記得,當年的課堂上,曾經討論過一個有趣的問題:生離或者死別,哪一種更痛苦?
少司命的答案是:悲莫悲兮生別離。我記得,當年的課堂上,大家的結論也類似。這個討論最值得玩味之處在於,離別總是痛苦的,但生離仍有重聚的希望,死別卻是永不再見,然而,為什麼生離別的痛苦竟然更甚永訣?課堂上, 十幾二十歲的青年男女,多數並無太多死別的經歷,但多少有過與家人、朋友、愛人或長或短的分離經驗,是經驗懸殊造成的偏差嗎?……少司命,也是這麼想的嗎?
今人自然無從知道少司命為什麼這麼說了,再偉大的學者、作家或詩人都不能,畢竟我們連少司命究竟是誰、〈少司命〉這首詩何人所作,都沒人能真正解答。就連當年課堂上的諸多討論,遲至今日,我所記得的,亦只是模糊的畫面、斷裂的思緒、片段的感情。然而,我唯一的印象是,在古代通訊困難的背景下,生別離之際,天各一方,我不知你、你不知我,我掛念你是否吃得好穿得暖睡得香,甚或有無病痛、是否另結新人,期盼著重聚,卻也可能面臨落空或其他變故……相對於此,陰陽永訣,縱然痛徹心扉,但我知道,你就在那裡,在小小的牌位裡、棺槨裡,或許已然灰飛煙滅,或許去了來生,或許仍在奈何橋彼端,但總之,在我有生之年,「你」的故事,結束了。你走出了我的生命,而那是不可逆,也不會改變的。
我真的不記得,那是同學們討論出來的結果,或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發想。但總歸這是一個我可以理解、並且一直記到了多年後的現在的版本。我依稀覺得這個版本有那麼點弔詭……所以,寧願其死,不盼其生嗎?這裡指的並不是真的不期盼遠處所掛念的人安好,而是指在感情上,似乎生別離之苦,有太多太多的延伸和變形,並足可幻化為無窮無盡的世間百嘆,而死別之苦,相較而言,是一種單純許多的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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